一个聋人眼中的别样世界
23岁的赵英建是个聋人。他有棱角分明的刚毅型明星脸蛋,纯净的眼神,1.78米的个头,不胖不瘦的挺拔身材。这让更多的人一声叹息。
2006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显示,在中国,像他这样的听力言语残疾人共2131万,占残疾人总数的25.69%。在河南,听力言语残疾人200多万,占河南省残疾人总数的35%以上。
他们不需要我们每年都记住5月18日是全国助残日,他们需要我们感同身受。
○●他眼中的爱情
5月16日,焦作孟州的赵英建背着旅行包,挂着休闲包,挂着旅行壶,独自行走在武汉街头,不时躲闪突如其来的汽车和行人。
这是他第一次来到800公里外的大城市,不是为了旅行,而是为了寻找不辞而别的女朋友张唯佳。
今年2月12日,张唯佳突然被一辆面包车拉走。她是离家出走,还是外出玩耍,还是被人骗走了?赵英建发疯似的给焦作的所有聋人朋友发短信,还到附近的洛阳、温县、济源等地寻找。
一个月后,张唯佳给姑姑来了一封信,称自己在武汉一个工厂做手工艺品。她特意叮嘱姑姑:“不要告诉赵英建我去了哪里。”
显然,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。但是,赵英建不愿相信这是真的,认定是她被骗了,而她的姑姑在撒谎。他天天想着如何找到张唯佳,却无所适从。
赵英建终于决定到武汉去找一找。5月15日早上,他将一张留言条贴在家里的电视机上,谎称张唯佳让他去武汉相见,然后离开了家。
在武汉,他的短信发不出去,陌生人帮助调试,他想让大姐知道他的位置却说不清楚,陌生人帮他打电话……
○●他眼中的家人
爱情的挫折,使赵英建陷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,以至于他将家人当成了“罪魁祸首”。
妈妈不愿意让他把钱浪费在无谓的寻找中,便一再劝他不要光想着找女朋友,要先工作才行。家里人都不会手语。一开始,赵英建还皱着眉头看看妈妈写的话,后来一看到字条,扭头就走。再后来,他跟妈妈说:“我恨你,和你们断绝关系。”
赵英建平时最听大姐赵英喜的话,拿他的话说,最爱大姐。在外地的赵英喜试图通过短信劝他回头,“她不是一个好女孩,不要和她在一起”;“张唯佳已经不爱你了,妈妈才爱你”;“爸妈把你养了这么大,你太无情了”……但是,赵英建竟然回短信:“滚蛋。”
赵英建偷偷地拿了家里500元钱出去寻找张唯佳。妈妈及时发现,问他是否拿了家里的钱。他怎么都不承认。两人发生争执,赵英建一下子把妈妈推倒,还举起笔记本电脑想往地上摔。
邻居赶来,他觉得丢人,便迅速打开窗户,差一步就从二层楼上跳下。最终,他离家出走了。
父母着急得在家哭,赵英喜发短信劝赵英建回家。他回短信埋怨道:“我真不想见父母。上次妈妈只给我100元,妈妈不懂我。我已经23岁快24岁了,她没有给我几千元,她小气。我的朋友说,他的妈妈给他2000元,他很高兴,说特别喜欢他的妈妈。”
他还给赵英喜发短信说要自杀,发短信说自己去日本不再回家了,还改了日本名。赵英喜说:“他威胁自杀、离家出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,只要有不满意的事,都可能会这样做。”
教育专家眼中的聋人
中州大学聋人艺术设计学院副院长孟繁玲:
聋人除了缺乏听力之外,可以做好一切事情,甚至会做得更好。聋人问题,主要不是因为聋哑,而是社会不重视、家长没有有效的沟通办法、教育跟不上造成的。
听人到了1岁就可以和家长交流,但是家长很少会手语,与聋人无法交流。聋人七八岁才入学接受正常的教育,这一空白使其与听人相差很多。
中国的聋人教育相对封闭,他们一呆十几年,只接触聋人群体和老师,获得不了听人在环境改变中获得的信息。
父母从小就觉得让聋人干活很麻烦,就不让他们做,导致他们不知道如何致富。长大的聋人身强体壮、精力充沛却不知道怎么独立生存,于是,心理压力很大,容易叛逆。有些聋人会对听人普遍不信任,甚至仇视社会。
在美国,聋人大部分随班就读,配备手语教师,社会无障碍通道很顺畅,手语是第二语言,这使得他们得到的信息很多,各方面的聋人人才也很多。但是,中国的专职手语翻译员尚不足50人,每6万聋人只有1个大学生。
○●他眼中的聋人
赵英建1984年与二姐一同出生。当二姐开始叫妈妈时,英建却神情呆滞,经医生诊断他患了先天神经性耳聋,无法治疗。
小时候,他和别的小朋友打架。小朋友告他的状,他却无法辩驳,急得大哭。这让他变得很内向,而且恨二姐:“为什么一起出生,我是聋哑,她却正常?”这种恨,至今不能释怀,变成了对二姐的不冷不热。
9岁的时候,赵英建被送到当地的普通小学,但是不久就因为跟不上学习进度被劝退。之后,他上了一年语训班,没有什么作用。11岁,他进入刚成立的孟州特殊教育学校。小学、初中、高中……2007年,他终于从学校毕业。
数年的学校生活,使赵英建几乎认识整个焦作市上学的聋人。与其他聋人一样,他们聚在一起用手语说个不停。这个群体有天然的凝聚力和亲切感。在找张唯佳时,赵英建在网上与认识的焦作聋人、不认识的武汉聋人聊天,试图通过聋人圈子打听她的信息。
赵英建的想法也很容易受其他聋人左右。赵英喜说:“他不想上学,想工作,最后几年学习不太努力。但是,不上学以后,看到聋人朋友在中州大学上学,却又想上大学。”
但是,聋人世界不总是存在着温暖。去年冬天,赵英建被聋人小杰打得鼻青脸肿,经医院鉴定为轻伤。小杰打了赵英建,仍没有罢休,发短信说:“你给我六千元,给我以后就不打你了。”赵英建的自行车也曾被他抢过。
○●他眼中的工作
赵英建结束学业后,家人想让他去福利工厂干活,但是每月工资只有四五百元钱,赵英建不愿意去,他听说一些聋人朋友的工资都很高。他说:“我要干有1000多元钱工资的工作。”
家人给他找到一个民办工厂,他高兴地去上班了,还说要把钱交给妈妈,攒钱买部新手机。但是,干了一个多月,他就再也不去了,面对他*的询问直摆手。他在那里干的活儿虽然轻松,但是他受不了每天工作16个小时。
在中国,聋人的就业范围很狭窄,主要从事体力劳动,从事摄影、绘画、电脑动画设计等的聋人少之又少。
虽然我国《残疾人保障法》规定,企事业单位的职工中应保证有1.5%的残疾人。但现在有些单位宁可交保证金,也不肯录用聋人。
今报去年曾经报道,洛阳、平顶山数十名聋人因为挣钱心切,被人以“有高工资的工作让你干”而骗到外地控制起来行窃等。有的聋人自此杳无音信,家人数年难从痛苦中走出来。这是全国性的现象。
对于工作,赵英建没有自己的目标。他说:“我没有想过喜欢什么工作。”他用手机上网聊天,一个月手机费超过200元。他口袋里从不缺零花钱。父母最大限度地去填补命运对他的不公,使他对将来生活的艰难认识不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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